台灣的大小演出場地,每天上演著各種不同的音樂會。成就這些音樂會的,除了台上台下的演出者跟前後台人員外,還有許多觀眾不常見到的(幕後)藏鏡人。本次要來介紹藏在舞台背後的行業之一,專門負責將音樂會的靈魂 - 樂器,搬運到舞台上發光發熱的樂器搬運公司—忠孝通運有限公司,也就是大部分人所熟知的忠孝樂器車。
為了貼近與更加詳細地紀錄忠孝樂器車,聽寫來到位於善導寺附近忠孝通運的所在地,並訪問了忠孝的第二代老闆-鄭忠欣先生。
忠孝樂器運輸創立於1975年,最早的名字不叫忠孝通運,主業也不是搬樂器,而是以「仁愛運輸」為名的貨運行。
「最早叫仁愛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台北市在很久以前只有幾條大路,忠孝 、仁愛、信義、和平,所以我爸爸(現任老闆的父親)取名字的時候,就很直接的把公司所在的路名當作公司的名字。是一直到後來要去商業登記的時候才發現仁愛已經有人註冊了,沒辦法,只好改叫隔壁條的「忠孝」,然後就一直用到現在。」接受訪談的第二代鄭老闆表示。
早年的忠孝運輸,就是做一般傳統的運輸產業,從搬家服務跟貨運起家。
在那個年代,最常接觸的樂器其實是搬家服務中的鋼琴。真的開始做起以音樂會或樂團為對象的樂器搬運服務,是從民國60年代台北市立交響樂團的委託開始。那是個兩廳院還不知道在哪裡,台北市立交響樂團還在開封街[a],需要跟福星國小借場地團練的年代[b]。
後來忠孝的樂器運輸服務逐漸在音樂家圈子中打出口碑,除了北市交跟北市國之外,服務範圍也拓展到大台北地區的大小樂團,不只見證許多第一代海外學成歸國的音樂家在台北成家立業、購買樂器與樂團團址喬遷,也跟著這些音樂家以及樂團的發展跑遍台灣大大小小的演出場地。
在那個一般貨運跟樂器運輸業務並重的年代,除了常見的搬家跟音樂會,忠孝還接過很多神奇的運輸任務。比如高中軍訓打靶用的槍與彈藥、電信公司的行動通信基地台、早期電影院放映用的膠卷;甚至還有來自警方的業務,半夜出車當偽裝等。
真的開始思考「樂器運輸」的專業,是承接了某個外國樂團來台巡演的案子。在某個已經不可考的旁人建議下,忠孝運輸開始逐漸將業務的主力移轉到樂器的運輸,也讓當時剛接手家業的第二代老闆,開始思考樂器運輸「專業化」的種種。
▪專業-源自對細節的堅持與追求
過去的樂器搬運方式,除了有損壞樂器的可能外,對於搬運人員也存在一定的風險。以直立式鋼琴為例,因為貨車與地面的高低差,必須先讓鋼琴一邊上貨車,再用人力把另一邊抬起來送進去;同時,車廂內也沒有其他防撞或防震設計,無法在運輸的過程中保證樂器不會因為路面或是行進中的晃動受損。老闆就親身經歷過搬鋼琴上公寓,在上樓時因為用力方式不對,腰「啪擦」一聲,當下整個人無力彎下去的危險狀況;而鋼琴在上下貨車時,要如何包裝,用什麼包裝材料,才不會在運送過程讓樂器受傷,老闆表示累積這些專業知識的過程,也是乖乖繳了不少「學費」。鋼琴之外的大型樂器狀況更是五花八門。
首先,需要上車的大件樂器多半沒有箱子(Flight Case),在有限的運輸預算和車體空間下,要怎麼把這些大型樂器塞上車,就是忠孝樂器車的司機大哥們要顯神通的事情。
台灣學校社團或一般社區樂團常常花費大筆經費購置大型打擊樂器,卻不一定對樂器的結構,以及在搬運過程如何保護樂器有認知。在缺乏相關知識的情形下,樂器在搬運的過程晃動、擦撞掉一些小零件,或是什麼地方磨損稀鬆平常;更糟糕的是為了省空間,而把其他樂器堆在一起。例如鍵盤樂器的琴鍵或鼓皮等看起來可以放在一起,但實際上它們的材質都相對脆弱,而且隨意地疊放對樂器的音響結構會有非常不當的影響。
面對樂器在車廂裡面會遇到的種種狀況,接手的第二代老闆花了相當多的時間,從相關器材下手,研究如何保護大家的樂器。從製作覆蓋樂器用的防撞毯、購入可搬運豎琴的琴車、到自行製作搬運平台鋼琴所用的周邊器材,忠孝樂器從最不起眼的地方開始,逐一改善樂器搬運品質,尤其防撞毯,對於樂器的保護效果相當顯著。
「現在你們看到的防撞毯其實是特別去訂做的,為了能有更好的包覆和保護樂器而設計的。我們問遍整個永樂市場,好不容易才找到廠商願意幫我們做,然後這個毯子 「 厚工 」到當初訂製的時候弄壞一堆廠商的車縫針。因為太厚了,針穿沒幾下就會斷掉。」
不僅如此,為了根本性地解決基於台灣道路環境所造成的各式意外,忠孝開始研究,並重新打造樂器搬運用車廂。目前忠孝所使用的樂器車,基於避震系統的需求,車體一律由歐洲進口;車廂則針對固定以及樂器的放置需求重新打造。除了各種固定用的掛勾外,也在車廂內部設計夾層結構,增加空間的使用效率。此外,台灣的氣候相對潮濕,車廂內部更改裝成恆溫恆濕的冷氣車,如果客戶有室外演出不慎淋濕的樂器,還可以在車廂內藉著運送過程除濕。
在逐步轉型成為台灣專業的樂器搬運公司後,不只是國內的學校與樂團,專業的技術與態度也慢慢的被國外的樂團肯定,甚至有日本來台交流學習的學校,因為被來過台灣的日本人推薦,而指名希望是忠孝擔任樂器搬運的任務,也有許多不同與特殊的經驗,甚至因為搬運樂器而累積的豐富經驗與人脈而救援過音樂會。
「曾經有某個國外樂團來台到新竹演出,但他們的樂器延遲沒有到港,就在演出快開天窗的時候我打給某位熱心的老師請他幫忙,很快就湊齊了音樂會要用的樂器,救了一場演出。」
▪不止於運輸-被遺忘的舞台之外…
然而,這樣一家專業的樂器搬運公司卻也不免遭遇困境。
這幾年台灣的音樂環境改變,少子化的因素使得許多學校、社團、團體經營的成果無法延續而紛紛倒閉,直接的衝擊運輸的需求量。儘管忠孝致力於樂器運輸專業的成果有目共睹,這樣的成果還是很容易被節省成本等因素所影響。比如,在學生音樂比賽的會場,僅以帆布覆蓋或完全沒有車廂固定運輸的樂器搬運方式依然可見於大大小小的音樂比賽會場。儘管樂器搬運已經是音樂會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卻是最容易被忽略的。忠孝已經是樂器運輸解決方案的提供者,卻很容易因為作業內容、時間,使得他們的工作內容最容易被忽略,自然,也就最容易被歸類為單純的運輸提供者,而無法在專業上被正視。
「其實在台灣,樂器搬運的旺季淡季非常清楚。旺季比如成發、比賽季,但到了淡季就又必須拿旺季的營收來補。同時要支應車輛維護和司機的薪水,其實一年下來往往只能是打平。」
幸好,長久的堅持與努力並非完全白費,忠孝依舊在逆境中累積出實力,並受到許多樂團、社會團體或樂團指導老師的肯定。國表藝、國家交響樂團、長榮交響樂團等,皆因為忠孝優秀的技術與積累,成為了其穩定的合作夥伴。而在這個過程中,也發生過許多事件,反應出忠孝與各個樂團長期互動下的正面結果。以去年度台北市的全國學生音樂比賽為例,便發生了會場所提供樂器出現狀況,後由忠孝協助連繫距離比賽場地最近學校樂團指導老師,協助排除了會場樂器狀況,使得比賽順行進行。
賽後,台北市政府教育局也頒狀感謝。除此之外還有許多例證,也都很好地證明了忠孝長久以來在專業上的投注,不只是得到專業領域與金錢的回饋,也獲得了許多人的認同。
作為一個優秀的樂器運輸服務提供者,老闆也多次收到中南部樂團,及學校指導老師們的希望與邀請,希望忠孝能前往中南部拓展業務。但是老闆皆礙於經營成本,以及中南部音樂活動並不如北部這樣興盛,而未考慮往南設服務點。即便如此,依然還是會有學校、樂團,願意負擔跨縣市所產生的費用,請忠孝提供樂器運輸的服務。
我們期待未來忠孝能繼續的堅持樂器搬運品質,更希望這樣的堅持能被更多人看見,讓更多人願意來重視存在於舞台之外,不可忽視的許多細節。並集結這樣的精神,為台灣創造更好的藝文環境。
編按:
[a]
台北市立交響樂團前身為台北市教師交響樂團,於1961年成立,團址最早位於台北市仁愛路。1965年十一月二十日改名台北市立交響樂團,直至1969年三月六日舉行第十四次定期音樂會止,皆使用該團名。
1965年七月始邀指揮鄧昌國擔任指揮,在其與時任台北市教育局長高銘輝的努力促成下,正式於1969年成立台北市立交響樂團,並隸屬台北市政府文化局,同時邀請陳暾初擔任副團長。
1969年北市交成立,團址暫訂於開封街。
[b]1972 年 11 月,教育部成立「資優兒童教育實驗指導委員會」,公佈「國民小學資優兒童教育實驗計劃」,並於隔年開始實施,計畫中特別提及特殊才能兒童的發掘方式與其教學,此計劃頒布之後,由台北市及台中市開始,各選一至二所國民小學設立音樂實驗班,並於「特殊教育設施設置標準」辦法中規定其目標、課程及實施辦法。台北市立交響樂團於福星國小創設音樂實驗班,招收三年級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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