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青年管樂團(以下簡稱青管)今年系列音樂會的第二場，主題訂為《小編制．大進擊》，將於6/7於國家音樂廳舉行。聽寫很榮幸訪問到這場音樂會的策劃人－同時也是任職於國家交響樂團的法國號演奏家黃任賢老師，請他跟我們分享「小編制」管樂團的概念，以及青管製作這場音樂會的理念。
聽寫：請問什麼樣子的編制是「小編制」管樂團?
黃任賢：
小編制的樂團其實在歐美或日本的發展軌跡不大相同，一開始多半是出現在初學者或或演奏能力沒有那麼專業的初階樂團。美國的小編制樂譜主要是簡化的初級樂譜為主。從美國樂團學院的難度分級標準(註1)來看，初級的樂團比較不會一些不常見或相對昂貴的樂器，例如倍低音豎笛或倍低音管。而曲目上設定的樂團編制也非常的簡單，以管弦樂團來講就是兩管編制，大部分的管樂器都各只有兩支，一支低音號，打擊只有大小鼓。
日本的小編制(成)則是因應少子化浪潮出現的另一種樂團編制。學校因為就讀的總人數減少，連帶學校總經費減少，導致樂團除了演奏人員必須減編之外，經費上也沒辦法負擔一些編制上少數又昂貴的樂器。
根據日本的比賽規定，樂團人數35人以上就是屬於大編制，例如我們常看到的比賽金賞錄影。日本的小編制最高只能比到縣大賽，但每個縣大賽的人員限制規定都不一樣，由各縣的吹奏樂聯盟處理。而日本針對小編制又有非常細緻的區隔，青管這次合作的樂譜商Brain出版社，就有針對小編制分門別類做規劃，有15人以下，15-25人，25-35等等。綜合前面兩個趨勢，40人以下的樂團就可稱為小編制。
註1：American Band College Music Grading Chart，是由美國樂團學院(American Band College)發布，將樂譜的難度依照拍號、速度、節奏、音量張力、樂器的音高等元素，依照複雜的程度分成1-5級。一方面方便樂團的指導者挑選適合自己樂團程度的樂譜，一方面鼓勵作曲家依照這個標準創作給不同程度樂團的作品。
聽寫：跟台灣常見的管樂團、重奏團或是室內樂的差異在哪?
黃任賢：
重奏跟室內樂是合奏的基礎。專業的音樂教育，不管在大學音樂系或國外的音樂院，都很注重室內樂作為進入大型交響樂團前的合奏基礎訓練。管樂團理論上也是，但是以現實的狀況來看，管樂團一加入就是4、50人的大團，比較沒有把人拉出去從小編制開始合奏，這種相對有長遠規劃的訓練作法。
學校的分部課或許有機會，但是也僅限於單一樂器。分部課上排練合奏的內容，就是那個聲部裡的同一段音樂或和聲，比較不會要去聆聽整首曲子音樂的其他部分。
再從音樂的結構來看，重奏跟室內樂結構相對容易被釐清，交響樂團聲響還是比較多元複雜。能釐清結構，在合奏訓練上對音樂的理解相對就比較容易一點。所以我才認為室內樂或重奏的合奏訓練是很重要的基礎，至少在正規的音樂教育系統是很重要的課程。
至於樂曲上的差異，從編制上來看，室內樂當然有包含重奏，除了常見的樂器混搭，如鋼琴三重奏或五重奏外，也有以單一（類）樂器組成的豎笛、法國號、薩氏管，低音銅管重奏，或是各種樂器混編打擊的重奏團等等。日本的重奏之所以可以如此發達，主要是管樂的學習市場夠大參與人口夠多，管樂人口多到有分眾市場能開發各種重奏團的曲目，可以讓學生有更多不同的演奏體驗。台灣目前薩氏管學習人口是最大宗，再來打擊樂重奏團其實也很多，很多大學樂團的打擊聲部也會組團去參加公辦的學生音樂比賽。
聽寫：為什麼台北青管會想要做小編制的音樂會?
黃任賢：
從樂團演出者的角度來看，首先大編制跟小編制的演出效果就不一樣。這次青管從過去60幾個人，縮成30~40個人演出，讓團員的演奏更緊密，達到團員間交流更密切，聲音更精緻的演出效果。再來小編制這個市場我認為是可以開發的。藉由這樣的音樂會製作以及國家音樂廳這樣的演出場地，我覺得青管可以做出不輸大編制樂團演出的聲響效果。
除了樂團精進合奏效果的理由外，第二個是向社會推廣小編制。現階段少子化越來越嚴重，台灣其實已經有人在買小編制的譜給學校演，但是那個演出的理想效果應該要長什麼樣子，其實大家不是那麼清楚。
現在的管樂團生態就我的觀察，大團很大，小團很小。明星學校還是可以湊出60個人的標準比賽編制，但是小樂團或小學校沒有這個招生條件。樂團編制不齊之外，還要跟大樂團一起被放在同一個組別比賽。日本可以分門別類是因為隊伍多，所以可以讓小團有合理公平的比賽環境。
比賽除了人數之外，編曲的難易也是問題。因為作曲家本來對小編制就會簡化，難度減低的同時，效果當然比起原版差很多。同一首曲子，一整排的打擊對上只有大小鼓；一整排的豎笛小號法國號對上只有兩管編制的小團，一定會有分數上的差異。或許大樂團的實力無法完美駕馭難度五級的曲子，但是人數在視覺上跟氣勢上就有優勢，評審或多或少都會被影響。而且人多，有些細節上的缺陷就不是那麼容易發現。而小編制的版本除了有些樂器聲部比較少或是沒有之外，音量上的張力也會有差別，遑論傳統上大家就是覺得管樂團要大聲。
而作曲家在寫曲子的時候，實際上腦子對音樂的概念或編制的設定，也不會覺得豎笛要8支，或是10支小號。我們習慣性會在聲部上加人，小號第一部很重，有大solo，好，我們各多一支； 低音號的低音不厚我們多個兩支，這是大家對音樂的老派觀念。但是就3~4級的曲子來講，他在樂團聲部的人數上，其實沒有那麼多的要求。只是在實際操作上，我們都會因為一些技巧不足等等的因素在各聲部加人，然後就很習慣很大的音響，但實際音樂上不需要那麼多。
聽寫：這一次的《小編制．大進擊》音樂會，幾乎都是日本作/編曲家為了這個編制特別編寫的作品。請問從樂團指導者的角度來看，這樣的作品跟過去台灣或台北青管常演的作品有甚麼差異，又會建議觀眾怎麼樣子聆賞這樣的作品呢?
黃任賢：
這場音樂會的重點之一，是更精緻的演出效果。觀眾能在人數少的狀況下，聽到更多樂器或聲部在樂曲裡面發展的東西。
管樂團各聲部的聲音原則上要發出來當然要統一，但是我們還是可以細分低音號跟上低音薩氏管，以及低音豎笛之間的差異。像這場就有一首，一開始有個小獨奏片段是低音豎笛，然後上低音薩氏管出來，再加進去。這個效果在大團可能很難聽到，但是當這些樂器各只有一支的時候，就可以聽到作曲家為什麼要設計這些樂器疊在一起。當豎笛每一部都只有各兩支，你就可以聽到更多的層次、細節、合聲的變化，第二部如何在和弦的變化做一個導音效果…..等等。甚至可以這樣講，作曲家一開始對音樂的想像只有這樣簡單的概念而已。所以建議大家在聆賞時，可以多關注一下細節，而不是像以前的作品，強調比較一些宏大的片段。小編制的聲響厚度以及亮度沒那麼多，可以讓大家聽到更多作曲家的巧思跟音樂的細節。
當然這個對青管來說也是個很大的不同。我們以往選曲的風格是歐美作曲家居多，日本比較少。歐美作曲家的作品就是比較傳統，旋律線跟效果也比較厚重，而日本作品的旋律大家比較容易接受。並不是說日本作曲家不嚴謹，而是歐美日的作曲家在創作上，會受到不同地區文化以及樂團發展的影響。這場小編制音樂會之所以選擇這些曲子，是因為相較於歐美，日本在作品上給了比較多的選擇。
跟BrainMusic出版社的合作，則是樂譜公司希望把透過這場音樂會，把這個編制的作品在台灣推廣。一來台灣樂團盜版的狀況還是很常見，二來買譜的管道有限，許多樂團要演新作品都是個別老師自己上網刷卡。藉由這場演出，也是想試看看能不能在台灣推廣樂團買譜，甚至委託台灣的作曲家創作。台灣的作曲環境狀況其實很糟，國內作曲家沒有地方寫管樂團，甚至沒有團可以給作曲家嘗試音樂音響聲音…說實在我們的市場太小，我們自己的音樂教育機構也沒有能力，即便樂團有心想委託創作，也很難判斷誰有經驗有能力寫出適合自己樂團演出的作品。
聽寫： 從演奏者的角度，小編制在演奏上有什麼要克服的？音響效果跟大家習慣的管樂團有甚麼差別?
黃任賢：
青管已經在去年的嘉義管樂節以30多個人的小編制演出過一次。從那次的經驗來說，演奏上第一個要克服的，就是大家對音量的想像。以過去青管的人數跟團練狀況，習慣就是吹這麼大聲，大家用音量互相搶奪主導權。銅管過去怎麼大聲也不會把木管蓋掉，因為他們人也很多。換成小編制之後一把小號就可以炸翻僅有的六支豎笛。
再來，對樂團聲響的平衡來說，大家要有很大的調整。樂譜上同樣的大小聲，在演奏時是獨奏或是伴奏的狀況下完全不一樣，在吹奏的時候必須調整得更快速更細膩。
音響效果的部分，大家不能再以炸或大聲來表現，要回到最原始，精緻飽滿的合聲。飽滿跟大聲是兩件事。在交響樂團，音準和聲夠飽滿的話，就可以穿到透音樂廳最後一排。但是管樂團一個根深蒂固的演奏概念，就是我要那麼多人才可以塞滿音樂廳，這樣不對。
去年嘉義管樂節踩街那天我在現場，老遠就可以聽到精華女子高校的聲音，但是他們就是3支小號，人也不多(註2)。接下來台灣的每一隊人都比精華多，但是效果不論是音量或品質都沒有精華好。很多團都存在這個問題，所以青管這次音樂會期待這樣精緻的演出，不只觀眾可以聽到更多，演奏者也可以從中受惠。或許一次可能不太可能讓青管一次進步很多，但是我個人非常期待，至少這是個嘗試。而且這次邀請的客席指揮對這樣的曲子很熟，很期待青管給小林老師排練之後的效果。
註2：去年嘉義管樂節邀請日本福岡縣精華女子高校來演出，社團總人數是136位，但是來台灣的演出人員只有42位，銅管除了低音號以外都是一部一支。
聽寫：小編制在台灣的學校或社區樂團有發展的可能嗎?
黃任賢：
青管在籌備這場音樂會時，為了選曲的需要，其實研究了很多小編制的作品。絕大部分曲子的難度落在2.5到3級半。很多美國相對簡單的小編制作品，是針對他們的小學樂團設計。不少是原本管弦樂團的作品改編給管樂團，再改編降難度，編曲上的縮編就讓演出效果打了很多折。例如貝多芬交響曲的簡化版，但是我們對那個曲子太熟，除了很多效果打折，觀眾也會覺得奇怪。但是日本的小編成編曲很多都是作曲家親自改編。原作曲家在改編的同時會保留他原本的概念,基本的合聲或結構。
所以小編制樂團以及作品對社區的小樂團，或人少的國中小來說是有推廣的可能性。以難度來說，最高3級半是很容易被團員接受的難度，聲部以及音樂的元素很容易被聽見，訓練的阻力也比較小。
回到學校樂團，如果是要讓小朋友體會合奏的樂趣，但是這學校又只有20多個人，小編制的作品就是增加團員成就感的好選擇。過去小樂團在選曲的時候，要挑大曲子有難度跟編制的問題，但是演3-5分鐘簡單的小曲子，團員對管樂的興趣也會受影響，覺得演的東西很無趣。
但如果有很多作曲家自己的小編制作品，像清水大輔南極遠征的小編制版，那我們在選曲上就會多出很多選擇。先不要說好不好，但是是一個讓大家接觸更多曲目的機會，作曲家的音樂不會因為縮編而減少，樂團練起來也不會因為比較無聊或不開心。
所以，不管是社區團，大團還是學校來說，小編制的作品是一個方向。但是大家現在接觸比較少，所以青管這次演出就有挑選幾個類型的小編制作品: 有旋律好聽導向的，也有比較正規的，也有一首非常現代的，讓大家知道，小樂團也有這麼多選擇跟音樂上的可能。如果這次因緣際會出版商也願意讓這些譜在台灣有正式的銷售管道，這樣大家出來多一些選擇，或許也有可能刺激台灣的一些生態往正向發展。
音樂會資訊：
時間 ∣ 107年06月07日（四）19：30
地點 ∣ 國家音樂廳（台北市中山南路21-1號）
演出 ∣
指揮 / 小林恵子
樂團 / 台北青年管樂團
曲目 ∣
To My Comrades – Shackleton’s Legendary Antarctic Expedition / 清水 大輔
From The Ballet “Bronze Horseman” / Reinhold Gliere, Arr. by 森田 一浩
The Knight of the Sky / 片岡 寬晶
Wilderness of Legend / 酒井 格
Song and Legend / 鈴木 英史
Farthest Sea / 田村 修平
White Dance / 朴 守賢
Railway / 高橋 伸哉
Oneiros / 保科 洋
票價 ∣ 400、600、800、1000（https://goo.gl/znQM8a）
優惠 ∣ 青管尊榮贊助會員五折
學生、青管之友、兩廳院之友、誠品會員九折
中國信託、台北富邦、台新銀行、玉山銀行、國泰世華銀行信用卡友九折
團體10張（含）以上八折、身障優惠五折
購票資訊 ∣ 請洽兩廳院售票系統（02-33939888）
售票地點 ∣ 兩廳院全台售票處、ibon、FamiPort、Life-ET、OK‧g
主辦單位 ∣ 台北青年管樂團（02-23223654）、
合作夥伴 ∣ ブレーン株式会社、TRIO Music管樂器維修販售專門店
贊助單位 ∣ 臺北市政府文化局
財團法人新永和社會福利慈善基金會
新永和股份有限公司
博凱音樂用品股份有限公司 博凱 六么 譜集
台灣山葉音樂股份有限公司 Yamaha管樂X音樂生活粉絲團
※台北青年管樂團獲國藝會107年度演藝團隊分級獎助專案贊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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